*非典型小疯子十预警
失去馥郁的群花,仅仅拥有空洞的美好而已。我喜欢,我追求,我为之狂热,可是我始终无法完全成为他们,对此我报以遗憾。
抱歉这就是他们的结局,我再无力扮演不真实的自己。
(视角/卷医生)
不知从何处灌进来的阴风,将置于尽头的担架车一遍又一遍的砸进破败的墙壁。这样的闷响听多了,我们这些医护人员的听力早不再敏锐,一时间竟无法分辨出“头撞在墙面上的声音”与“担架车的撞击声”有何不同。
这促成了不少惨祸,由于疏忽束缚带没有及时拴上,以至于那些可怜人就连临死前最后的丁点声响也被埋没在了临床病患的嬉笑癫嚎中。
不过它可以被定义为“惨祸”也只是没疯掉的人为这些事件赋予的感情基调。
所以至今还住在这所疯人院里的病患不将它当作“惨祸”其实是合乎情理的。我理解他们与常人不同,但我更希望他们可以通过我的治疗被矫正成正常人的逻辑,那样的他们才是足够安全的存在。
这座疯人院的走廊设计的并不合理,地面到天花板的距离比最低标准线还矮了两三英尺。稍高一点的人一抬头鼻尖就将会擦过岌岌可危的房梁。
今晚探病的来宾里只有最后一位没有尝试做出类似的动作,不过那位先生就连细枝末梢的面部表情变化都几乎没有,或许他就是一位对各类环境适应很强的专业人士吧。
另外我并不认为这是他鼻梁上的那副金边眼睛框干扰了我的判断,因为他正不急不缓的逼近站在病房门口的我。
这个人所携带的物品也少,不像前一个兴师动众的搬了不少摄像设备进去。他怀里只夹了本厚实的笔记,本子的侧面裸露出各色的便签条,上面凌乱的标注着数不清的细节。
我捻起垂在胸口的细骨辫,专注于如何将它完美的缠绕在我自己的右手食指上。
一阵清淡的果香冲散了空间内长期存在的霉臭,同时也干扰了我原本集中在手指上的精神力。嗯…仔细回想一下那阵果香里还夹杂了一点点山茶的气息,不知道是用的哪一款男士香水。
借此缘由我又给了自己一个多打量一遍这个来客的机会,他正双手交叠立于房门的另一侧,指甲修剪整洁,而手指末端在有规律的擦过牛皮笔记本的外壳。不是焦虑的表现,更像是以本代琴,在抚弄琴弦排解无趣的时间哩。
这个姿态使我联想到了油绘中享用下午茶的淑女们,裙摆将将掠过瘦削的脚踝,那是矜持脆弱且不容侵犯的。易碎的琉璃玫瑰花常常被最尊贵的王捧在手中不是么?
闲舒轻松的色彩搭配似乎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座用色冷硬的疯人院内。但这位客人的面颊就好似艺术家们柔软笔触下的色块,嫩绿茭白与浅粉相叠重合,大抵他就是用看茶水香薰玩物的目光来看待这所不正常的疯人院,以至于我才产生了如此诙谐的邂逅印象...
我的目光又恰巧落回了对方手腕以及脖根大动脉的位置,这是人们时常喷香水的部位。
“非观赏性神像”?
是那个系列香水么?印象里的那股香味离我似近实远,把握不住的感觉着实让我苦恼。我筛选不出精准的味道,只能用蹂躏发梢的动作以舒缓心中的焦虑。
又一次打断我的思维的是前一批来者,我将所有的不耐烦都留在自己的这张面皮以下,余下的那部分我也不清楚应该归类于哪类情绪了。
“这个臭小鬼果然名副其实是个疯子,疯得脑袋都不怎么清醒了,根本听不懂人话!!!——”
领头出来的那个高瘦男人骂骂咧咧地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他瞪圆的眼睛以及几欲胀裂开的眉端可以充分说明他处在不理智的状态下。所以他的说法,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我抱着双臂,小幅度地前倾身子准备请这群头脑不清醒的人离开我的疯人院。
但在此之前,我对那个发鬓略长的记者的反应更感兴趣些,这才顿了顿自己继续向前的步点。
然后便没有任何预兆的从缝隙里瞧了我的小疯子。小孩的面颊疲态尽显,那上面还残挂着的干涸泪珠。他发白的嘴唇上有被上牙狠狠咬过的痕迹,手腕脚腕处都被束缚绳磨出了红肿的迹象,...整个人还在不断的颤抖。
他的手指甲狠狠地刮过床沿的金属板,极具有锐利感的声音瞬间打破了人类的舒适分贝,这个小动作的频率还在逐渐加快,加快。
现在他只想要将自己的所遭受的苦痛用另一种方式传播出去,使其广为人知亦或者让自己关注的人得知。
真狼狈啊,不过目睹这一切的小记者并没有流露丝毫可以称之为同情心疼或者不悦的神色,他就那么坐下了,推扶未滑落的眼镜,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全程没有任何声响。
这和那些聒噪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我淡淡的瞥了一眼站在我身边嘴巴都没合上过的高个先生。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想除了你这个职业记者,怕是真的没有人会对它感兴趣。”
“可怜的孩子啊…”又要开始对这些访客重复那个他自己重复了无数遍的故事了,如果不是住在这种地方,他大概会是一名合格的小说家吧。
我合上了隔音良好的房门,转眼又对上了高瘦的男人,以及他的那张源源不断喷溅着令人厌恶的唾液的大嘴。
…所以小记者喷的香水到底是什么配置呢,我微微抬起下颚,目不斜视的盯着那张嘴思考这个很重要的问题。